一个没去过的地方就这样纳入了自己的统治,这让郭鹏总有种不真实感。
而且荆州眼下是士人们最后的大本营。
荆州刺史府直辖的荆州学业堂也是目前魏帝国所拥有的所有地方学府里最优秀的一个,师资力量直追中央太学。
士人们在这里维系着最后的荣耀和回忆。
这里产出的士人子弟在这几年的科举考试里也纷纷占据极大的比重,把寒门子弟和黎庶子弟狠狠地往下压,挫败他们的尊严。
没办法,百年以上的领先程度,不是短短数年的科举可以改变的。
对于他们来说,把士人子弟拉到同一竞争起跑线上,同台竞技,已经是祖上多少代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荆州学业堂,那是士人最后的自留地了。
但是这块自留地看似辉煌,但是有理智的人还是能了解到的,伴随着科举的发展,士人们最后的自留地也将走向衰落。
随着学术的进一步下移和中央政府对学术的操控,士人们所失去的绝对不仅仅是优先做官的特权。
所以延德九年大叛乱以前,荆州绝对是魏帝国各州里离心势力最强的一个州。
伴随着之前的叛乱和大规模的清算,经济基础上,荆州的离心势力已经被铲除殆尽,再也没可能掀起什么波澜了。
但是思想基础上,荆州的离心势力还是很强的。
思想上,荆州的残余士人们无时无刻不再回味着过去的辉煌和现在的衰落,顺带着咬牙切齿的偷偷批判当今皇帝陛下。
他们对自己的朋友、家人、子孙后代那是极尽一切可能的诋毁、辱骂当今皇帝陛下,把当今皇帝郭某人说成是他们最大的敌人,生死仇敌,那种要挫骨扬灰还不够的仇敌。
他们要子孙后代们默默积蓄力量,蛰伏在这片已经变了颜色的土地上,默默的等待着可以复仇的那一天。
一定要等到郭鹏死掉,然后才能出来搞事情,郭鹏不死,他们永远也不能出来搞事情。
另外,读书要继续读,官要努力去做,努力去钻营,去升官,掌权的力越大,做官的士人越多,才越有在未来颠覆一切,把历史拉回原本走向的可能。
这是荆州内部不少残余士族家庭的最后的执念。
伴随着延德九年的大叛乱,他们纷纷了解到,只要郭鹏活着一天,他们就没有翻盘的希望。
于是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郭鹏早死,或者他死了之后子孙后代们可以掌握魏帝国的实权。
然后,“拨乱反正”。
可惜的是,魏帝国到底会不会走到那一天,他们到底有没有机会主导魏帝国的实权,那都是不确定的事情。
魏帝国的权力架构,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可以在职权上威胁到皇帝的存在,和汉帝国的权力架构已经完全不同了。
尚书令和尚书仆射都被取消了存在,以后也不会再设置,相国丞相这一类的职位更是完全不存在于魏帝国的权力体系之中。
他们就算能做到高位,也不能大权独揽。
他们寄希望于从郭魏政权的内部颠覆这个政权,然后回到当年士人们的黄金时代,那是纯粹的痴心妄想。
教育的改变,科举的逐渐深入人心,还有纸张的不断普及,已经逐渐让学习的成本不断降低,学习已经不再是一种特权,一种奢侈的念想了。
就算是一个黔首黎庶,他也有可能进入中央太学读书,然后当官。
时代的发展就是如此迅速,短短数年间,魏帝国的学术生态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五经十四家法所维系的上百年服务于士人家族的学术生态被郭某人用五千禁军彻底毁掉了,再也回不来了。
荆州人里不是没有一些清醒的人注意到了这一点。
只是若是没有这样的妄想,他们又如何能坚持着把家业传下去呢?
而郭鹏并非不知道这件事情。
郭鹏对这件事情的了解还是足够的,他在荆州埋伏的眼线位居全国之冠,荆州人的一举一动,他都一清二楚。
经济上的根基被铲除了,但是思想上的根基还在。
思想上的根基也有延续性,若是不能连根拔起,未来未必不会祸乱朝纲。
所以他对荆州人的思想动态监视的非常紧密,荆州学业堂里的眼线也不止一个,学业堂里的那些学子们想什么做什么他都很清楚。
在现在这种状况下,这群士人如果还抱有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是完全不介意多做一点什么事情,让他们的幻想完全破灭的。
郭某人绝对不是一个宽容的人,这是可以肯定的。
皇帝驾临荆州,这是荆州天大的“喜事”。
将军朱灵和郭烈很早就接管了皇帝沿途所要驾临的任何一座城市,对这些城市采取全方位的接管模式,派遣最精锐的部队沿途保护皇帝的安全,确保皇帝的安全万无一失。
荆州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很清楚,什么地方还有余孽,他们也在调查之中,这种情况下,就更不能放松警惕了。
郭鹏基本上是坐船抵达荆州的,沿途在几座城市暂停,采买一些物资——他不允许当地官府随便组织百姓给他提供什么特殊的待遇。